符奴盯着她，感受到她的周身毫无灵气波动，诧异道：“你是谁？”

“我们并不识得，偶然遇见罢了。”

默了会儿，符奴明白过来：“是你救了我。”

女子颔首，言笑晏晏：“今日正于小河边泛舟赏景，忽见一墨影伏至岸边，细看之下，居然是个人。”

符奴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在一条兰舟上。

她撑起身子想坐起来，疼得皱了皱眉。

女子连忙扶住她：“可能是断了骨，你先别动。”

骨头倒是没那么容易摔断，但一定能被任老儿打断。符奴暗道。

她又想起掉入山崖前那一声怪响，于心里喊道：“小镜子，你还在吗？”

连着唤了几声，镜灵才幽幽出声：“还没死……”

声音异常疲倦。

“这回亏大了，别扰我，我得睡个十年八年才补得回来……。”

符奴心有愧疚：“谢谢你，我一定给你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

等了会儿，却再没等来镜灵的回应。

符奴暗叹，看来小镜子这回是受了重伤。

小舟悠悠漂荡，符奴敛了神，问那女子：“我们去哪儿？”

“你伤得不轻，如无甚要事，便先去我那儿养些时日，我亦是懂些医道的。”

符奴思虑数息，道：“叨扰了。”

女子弯了弯眉眼：“大多数时日我也是一个人，多个伴也是美事。你叫何名？”

“符奴。你呢？”

“苏秀卿。”

符奴眨巴了两下眼，由衷道：“真好听。”

惹得女子咯咯笑。

兰舟靠岸，符奴在苏秀卿的搀扶下皱巴着小脸下了船。

绿意掩映间，深处可见一间雅致的小竹屋。

“这便是你的住处？”符奴问。

“嗯。我喜清静。”

…………

老妪行于幽静的大殿内，随着步伐的迈动，原本佝偻的腰背渐渐挺直，瘦弱的肩背发出咔咔的声响，缓慢膨胀，头面上五官微凸。

不消片刻，老妪不复，一名五官奇特的彪形壮汉站定于雕龙宝座下首，恭敬叩拜。

“主上。”

嗓音也不再是雌雄莫辨，而是厚重粗哑的男人声音。

“说。”

幽暗中，着一袭墨色金纹缎裳的宗政承洲背靠椅背，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里的玉戒，语调惺忪。

“属下有负主上所托。”

话落，他呈上一枚玉符，里头一五一十地记录了此行中符奴所遇的桩桩件件。

少顷，悬浮于宝座前的玉符自行崩解成粉末。

静了片刻，宗政承洲语调无甚变化：“人呢？”

“那日属下脱身后寻觅数日，在一处山崖边感受到些许灵力余波，想是……坠了崖。”

本就阴寒的殿内忽起暗风，深沉暴戾的能量在幽暗处蠢蠢欲动。

宗政承洲闭目不语，静静地感受着埋于心脏处的浓郁血气，以及极微弱的第二重心跳。

…………

天极宗。

凌道子脸色沉郁地看着面前的几样低阶宝物：“折损了两名弟子，就换回来这些废物？”

“据那几名弟子所禀，上得了台面的宝物都被符奴所获。恐是怕清数宝物时太过扎眼，不然那恶女定不会如此手松。”

目光移至仿佛苍老了百岁的任长老身上，凌道子叹息一声，缓了神色：“也罢，这趟，倒是苦了你。”

任长老眸底悲痛之色渐浓：“便宜了那恶女，让她死得那般轻松！”

“任长老放心，我已派人按照你的指示前往河流下游，死要见尸，何况那符奴身上诸多至宝。”

“定要将那恶女抽魂剥皮，鞭挞千万遍！”任长老面现厉色，须臾之间，又忽地变了模样——他眼珠暴凸，嘴巴大张，却无任何声音发出，像是被谁紧紧地扼住了喉咙！

双手前伸，十指痉挛地虚抓着，任长老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凌道子，似在无声求救。

凌道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惊怒交加：“道君！！！”

他上前几步，试图替任长老解困，可任长老却忽然如断线纸鸢一般凌空飞退。

砰！厚重的殿门被浑身灵气散溢的任长老撞得四分五裂，身体后撤的势头丝毫未减。

凌道子急忙追出去：“道君！你应承过不再踏入我天极宗半步，如今这是做甚？！”

声音洪亮，震彻四方。

道君？！那位至尊至强不是应该在天冥宗吗？

不少弟子诧异地循声抬头，只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任长老正在迅速飞退，后面跟着神色焦灼的宗主。

场面诡谲万分。

轰！四周忽地一阵猛颤，宗门大阵霎时间大开大启。

任长老却不管不顾，背着身硬生生地撞在宗门大阵上，一时间呲呲呲的爆裂声不绝于耳，离得近的弟子尚可闻见烤熟的肉香。

咔嚓！已半步窥虚的任长老灵力疯涌，一边口吐鲜血，受着炙烤，一边强横地将结界撞开一个洞，冲了出去。

弟子们震惊又茫然。

莫非任长老是犯下了什么叛宗大罪，急于逃命？

却不知，在他们眼里强大无比的任长老早已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宛如玩物。

凌道子紧随其后，从缓慢合拢的大洞中冲了出去，只余下阵阵回音：“封锁大阵！所有人不得出入！！”

负责看守宗门操纵阵法的执事连忙将所有的阵法开启，天极宗几大长老皆是凌空飞出，止步于阵前。

凌道子的喊声他们也听见了，如真是道君亲临，几人即使出去了，对战局也无甚影响。

何况他们早就有所耳闻，道君宗政承洲为魔气所扰千年，合该不会肆意杀戮，任凭魔气滋长。

若是这般，不如静观其变。

…………

天极宗护法大阵外，宗政承洲立于半空，任长老悬停在他跟前，忽然翻了个面。

对上宗政承洲幽冷的眸色，任长老鼓出的眼珠中细小的红血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很快延伸至眼白、眼角、额角，少时，整张脸下面血管微凸，可怖至极。

“老家伙，你挺嚣张。”

至尊道君语调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