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卿抿唇一笑：“那是必然。符奴如此厉害的修士，所憩之地断然不会是凡城。老实着说吧，你是哪个宗门的？”

符奴见她丝毫不生气，吊在喉咙口的心霎时间入了肚。

“我是天冥宗弟子。”

林秀卿瞪大眼，手上的帕子被揪出花来：“天冥宗？！”

“嗯。”符奴见她惊得不行，安抚道，“秀卿你不要担心，天冥山上也是有许多凡人的，只不过他们大都是打杂之人。你不一样，你不用打杂，我会养你的。”

林秀卿一时无法言语。

天堑大陆修真者与凡人共存，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

对于凡人来说，神秘的修真者与仙人无异。

他们或许不了解修真界的细枝末节，但天下第一宗天冥宗的大名，却如雷贯耳。

震惊之后，林秀卿有些忐忑起来。

她算是见识过的。

可之前她接触过的最厉害的修真者，也就是戚宝力，踏入过的最大宗门就是正阳宗。

天冥宗……她想都不敢想！

她思虑良久，忐忑道：“我们是否先去珑城，多采买些日常之物？”

符奴身子前倾，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不，我想先去旁的地方，晚些时候再回去。”

“你想去哪儿？”

“昆仑虚，无尽海。”

林秀卿倒抽了一口气：“这两个地方如何去得？传闻昆仑虚在昆仑山之巅，常年冰寒彻骨，雪雾茫茫；而无尽海亦在东羽岛之极，浩渺无边。我……”

符奴沉默了。

她差点忘了，林秀卿乃一介凡人，根本无法与她一同去这些极险之地。

可她思来想去，这两个地方，她还是有必要去一趟。

是梦也好，是自己的潜意识也罢，也许只有探一探那两个地方，才能找到一些真相，弥补自身的缺失。

虽然她是极想宗政承洲的，可知晓宓南嫣与他之间的仇怨后，也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心觉愧疚，却也不愿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于他跟前，任他践踏。

她不是宓南嫣，又确是宓南嫣。

“无妨，到时你便在附近的凡城等我。”她接续林秀卿的话，一抹腰际，拿出两瓶丹药来，“这是固元丹，凡人食之，可固本培元，比你手上的镯子更起效用。”

林秀卿接过药瓶，笑弯了眼：“可入期颐？”

符奴也笑了：“有何不可？”

“都成老妖婆了！”林秀卿玩笑两句，又好奇道，“如你这般修士，寿命可有尽时？”

“当然。凝丹以下，寿命也不过两百余年。”

“那符奴呢？”

“我已入元婴，当有千年之寿。”

林秀卿浅浅点了点头，神色向往，但也知自己无甚天赋，修真一途，强求不得。

她想了想，笑道：“此处离东羽岛更近一些，你便先去无尽海吧。途中还会经过京城，我还没去过那儿呢！恰好你可陪我多玩会儿！”

符奴不识路，也对凡俗世间稀罕得紧，当然是随她：“都依秀卿的。”

…………

京城，福膳楼。

砰咚一声响，一张四方木桌被掀翻，饭肴茶水洒了满地。

伴着几声怒斥，一个布衣少年慌不择路地从数道惊讶好奇的目光中蹿过，跌跌撞撞地扶着木制楼梯往下跑。

可还未迈出几步，就被几个穿衙役服的粗犷男子逼了回来。

“小兔崽子，看你往哪里跑！”少年身后，一个大胡子男子声音洪亮，步步紧逼，和楼梯上几个衙役形成包围之势。

掌柜的匆匆赶来：“官爷、官爷，您行行好，要拿人，出了我这福膳楼再拿，我这小店经不起您几位折腾啊！”

大胡子男子不讲情面：“滚开！”

这福膳楼能开在京城顶繁华之处，也是有后台的，掌柜的声量高了些：“官爷，您将我这些家什砸坏了，我如何向祈王交代啊？”

掌柜的是个机灵人，言语间透露些信息，满以为能震慑住几个官差。

哪知为首的大胡子哼笑一声：“你便如实说，太后要拿人，不得耽误！”

闻言，掌柜的缩了缩脖颈，噤了声。

那被衙役围住的少年绝望而愤怒，见前后无路，一咬牙，侧身一滚，从半敞着的窗口纵身一跃。

楼上众人惊呼不断。

楼下，符奴与林秀卿挽手并行。

林秀卿伸手指向前面高悬的牌匾：“符奴你看，这便是福膳楼。家里从京中致仕归乡的三太公对这家食馆赞不绝口，曾说此处的荷叶里脊乃天下一绝。”

符奴悄默声地咽了口口水，心中生出期待。

这一路上，她依着林秀卿去了不少凡城，下了不少食馆，大饱口福之欲，且只要是林秀卿着重点了的馆子，都差不到哪儿去。

两人走近了些，福膳楼里嘈嘈杂杂的声音入了耳，忽而一片惊呼声响起。

符奴耳尖动了动，循着声源往上瞧，蓦地瞪大了眼——

一道灰色身影从二楼窗口翻滚而出，径直往下，眼看就要砸到她的头上。

她即刻拽着还无甚反应的林秀卿后退一步，思绪疾闪间，双臂伸出，将那道身影稳稳地接入怀中。

布衣少年跃窗时已不顾死活，下落之势停止时，却并无痛感传来，反而感觉软乎乎的。

他抬眸，对上一双明澈却错愕的眼。

反应了片刻，他顿觉不可思议，嗫嚅道：“多……多谢女侠相救。”

说罢，他翻身落地，拔腿就跑。

符奴和林秀卿呆立在原地，尚是一头雾水。

几个官差匆匆追出来，大胡子目光停在符奴和林秀卿身上，眼里淫光一闪。

他舔了舔唇，哼笑道：“你们三人去追那小子，其他人把这两个小娘皮拿下！他们定是一伙的！”

他声音粗大，刚跑出没多远的少年闻声，猛地顿步回身：“我不认识她们！你们休要胡乱抓人！”

三个官差跨步过去，少年随手扯过身旁摞着的竹篓，砸到他们身上：“两位女侠快跑！这大胡子不是好人！”

长街上行人来往，店肆林立，不少人纷纷侧目私语。

长胡子眼睛一瞪，几个衙役怒声驱赶，人群四散而避。

见状，林秀卿上前拽住符奴的衣袖，拉着她往回走：“符奴，此处太过混乱，不如明日再来尝鲜。”

大胡子几步越至她们跟前，将手中未出鞘的大刀横起。

“你们走不得！先随我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