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看向符奴：“符奴，妻也好妾也罢，你信我，我保证全心全意待你好。”

郁夕瑶瞧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隐有不满，却不好发作。

符奴不为所动，摇头道：“我不能嫁与你。”

“为何？不是你说的吗？以身相许……”

闻言，符奴面上一窘。

她想起林秀卿的话，怪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之前是我弄错了。我之前亦不知以身相许为何意，倒是让少宗误会了。”

郁子煊蒙了。

这是什么拙劣的借口？

“那……那也无妨，你照样能嫁我。”

符奴对上他执着的双眸：“我不嫁。”

郁子煊心里有些难受。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从琉璃幻境出来后，他就一直惦念着这事，做了不少努力才说服阿姊，没想到却换来这样一个答案。

大殿内气氛凝滞。

郁夕瑶起身福礼：“既如此，那便作罢。打扰秦长老了。”

秦长老起身回礼：“哪里。倒是让夕瑶仙子与少宗白跑一趟。”

郁夕瑶嘴角轻弯：“我也不是专为这事而来。听闻道君近日便会从天地玄境回宗，祖父命我将新研制的化魔丹奉于道君，我亦会在贵宗多待些时日的。”

突然听到宗政承洲的消息，符奴心里不由得一揪。

他不来找她，是因为最近不在宗门内吗？

还是她在他心里，已算不得什么？

不对，或许她本来就算不得什么……

秦长老隐有听闻道君曾受郁太上之恩一事，闻言，言语间越发客气：“甚好！宗里可有安排住处？老夫这驭灵峰便有一顶好的福地，可供仙子与少宗休憩。”

郁夕瑶莞尔一笑：“不劳烦秦长老，首席长老已有安排，我等已在无相峰的忘忧殿住下。”

秦长老含笑点头：“那甚好、甚好。”

待人走了，他才看向符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你，这么好的夫家你也不满意！若你今日点头，老夫便为你做了这个主，想他天渊宗也不会亏待于你。”

符奴垂眸，细声道：“不嫁。”

偌大的殿内，只余秦长老一声长叹。

不想第二天夜里，郁子煊找到了矮屋来。

屋外传来闷闷地呼喊声，符奴迷迷糊糊地披了衣出门。

清冷的月光下，郁子煊玉冠束发，一身靛青长袍，袍袖处竹雁暗绣，尤显矜贵。

见符奴走来，他眼里如缀了星辉，在昏黑的夜色中隐隐发亮。

“这般晚了，你怎的跑来了？”符奴纳闷不已。

羞赧的神色掩于月色下，郁子煊斟字酌句：“你可是不满我让你做妾？”

符奴眨了眨眼，道：“不是。”

“那是为何？”

“我想嫁与自己心爱之人。”

郁子煊默了默，才问：“符奴可有心爱之人？”

符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谁？”他不甘。

这回轮到符奴沉默了。

见她半晌不言，郁子煊只当是她搪塞自己的借口。

他扯下腰间的玉佩，放入符奴掌心：“这是祖父赐予我的麒麟玉，我自幼便佩戴着，今后我便将它交给你。”

符奴欲开口回绝。

他将她的手掌蜷住，让她轻轻握上那枚触感温润的玉佩，于她之前开了口。

“是我错了，我不知你心所求，考虑欠周。你放心，我会亲自去求祖父，予你明媒正娶之礼，许你为妻。”

他望着她，双眸像盛了柔风的圆圆杏仁，让人不由得放轻呼吸，生怕气息重一些便会将那微微荡漾的风击得溃散。

符奴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玉：“可是……”

可是她不爱他。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郁子煊打断她的话：“符奴有所不知，不是所有人都是先相爱后成婚的。很多恩爱夫妻在未成婚之前也是从未谋面的。”

符奴疑惑地看向他：“那该如何知晓自己爱不爱对方？”

看她面现懵懂，郁子煊顿了一下，声音染笑：“所谓情爱，倒也不一定非得是一见钟情。如我父母，就是应了媒妁之言成的婚，如今也是恩爱两不疑。两人相处得久了，互以真心相待，自然会生情滋爱。”

符奴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在努力理解他的话。

“既如此，你为何执意娶我？”

“昨日我也为此思虑了一整天。如我只是不甘，定也不会拿你我的终身大事做玩笑。我只知从琉璃幻境分别以来，我夜夜都会想起你，想知你在做甚，想真真见到你。即使阿姊生怨，我也不愿放弃你。”

他神态专注，一字一句地讲完话，薄唇轻抿，似有些紧张。

符奴嘴唇张合，视线从他光洁清隽的面容上滑过，她垂下头，将决绝的话语咽了下去。

夜里起了些风，郁子煊移了步子，挡在风口，月光将他的影子照得晃眼。

“我知你一时间决定不了，无妨，我可以等。如你应允，旁的人便都左右不了我。余生，我定会爱你、护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符奴心里一动。

这句话的上半句，她从李星月那儿听过，后来特意去寻了整篇诗来读。

她不是特别理解，因为她从来没有过家人。

“我……想想。”

郁子煊一喜，眼里荡起盈盈光泽：“好。”

符奴垂着眸，在他的注视下回了屋。

榻上林秀卿兀自睡着觉。

老妪却不知何时出了里屋，正坐在窗边幽幽地盯着外头。

符奴侧眸瞥了一眼窗外，正好瞧见郁子煊踏着月色而去。

…………

翌日一早，林秀卿收拾一番，正准备去膳食殿，却见符奴神色郁郁。

她走至塌边坐下，戳了戳符奴白嫩的脸颊：“大清早的，不练功也不睡觉，发什么呆呢？”

符奴眼珠轻转，幽幽道：“秀卿，好些事我想不明白。”

林秀卿闻言，将她拉起来，平视着她道：“何事想不明白？”

符奴正欲说话，老妪忽然从里屋缓步走了出来，坐至床边，垂眸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林秀卿暗自撇了撇嘴，拍了拍符奴的脑袋，悄声道：“婆婆饿了，我先去领朝食，晚了便剩不得几个热乎的了。回来再你与你闲扯。”

符奴无奈颔首。

秀卿不见了身影。

屋内，老妪苍老的声音陡然响起——

“算算日子，天地玄境应是该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