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后的第三天下午两点多，杜支书给马华电话，要她到顺天宾馆来。

顺天宾馆经常是王浩浩住的地方。那次晚上叫她到宾馆去，她知道王浩浩在闫晶晶跟前吃了闭门羹，为了转移心情，打起了她的主意，她没去，从此也打消了王浩浩对她的邪念。

现在，杜支书又叫她去那里。

马华很快就来到了顺天宾馆，将车停在宾馆院子里，进了大堂，乘电梯上了楼层。

在马华进门之前，杜支书在一只椭圆型的梨木沙椅上坐着，中间是圆形的茶几，旁边那只沙椅空着，无疑是等马华来坐了。茶几上放着宾馆提供的水果，还有一只泡泡糖，另一只则在杜支书的嘴里嚼着。

听见敲门声，杜支书慢条斯理地说道：“进来。”

马华走进，见是杜支书一个人，就问你住在这里吗？杜支书解释说他这几天接待一个外地朋友，今天朋友刚走，房子还没退。马华刚落座后，他拿起一只泡泡糖，剥开，递给了马华。

马华愣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能吃这东西，吃了胃不舒服。”

杜支书说：“那你吃水果。”

见马华不拿水果，他又给洗杯子 ，泡了一杯茶，放到马华面前微笑道：“那天咱们聊得很好，今天没事，和你单独待一待，不知你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是不是预料到了我这样的安排？”

马华微微一笑，装作糊涂，说道：“这个倒没有，听你让我来宾馆，我猜想这里肯定有你客人。”

杜支书哈哈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马华，说道：“我这个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我心里开窍着呢，我不仅懂民道、官道的事儿，还懂点周易面相。尤其对女人，我能通过长相，能看出她的性格、人品、命运和身体的健康状况，包括她性欲的高与低，我都能看得出来。”

马华听到这里，倏然心里觉得不舒服了。尤其“性欲”这个字眼，瞬间使她心里生出了疙瘩，她的嘴角不经意地掠过一丝微笑。

杜支书即说：“瞧你微笑起来多好看，你男人收藏字画，达芬奇你应该知道吧？意大利的一个奇才画家。他画的那个带着微笑蒙娜丽莎，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我上高中时就看到了这个画。那时候，我心里想找个蒙娜丽莎一样文雅的媳妇，结果找的你这个嫂子，长得五大三粗别说，那声音大的来了，把我家的狗震得都能发抖。”

马华听到这里，噗嗤一下笑了。虽然表面笑了，但心里顿时像打翻的五味瓶，顿时有了厌恶的感觉。对于这个使自己瞬间厌恶的人，马华希望与他保持距离，聊一聊就走人。

但杜支书能把马华约到这里来，他的意思并非停留聊天上。现在的他表现得很热情，从眼神和言语上都流露出了一种对马华的欣赏和殷勤，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

男人有了一种另类的意思，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体现在行动上。杜支书开始放纵自己了。他目光大胆地看着马华，手越过茶几，向马华伸来。马华装作没看见，坐在那里没动。杜支书就站了起来，主动走到她面前。他拉起了马华的手，把她从沙椅上拽了起来。马华矜持地躲避着，杜支书反而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她顿时却感到他出奇的臭，似乎这种臭是从他的五脏六腑甚至从肚脐眼里流露出来的。马华来回摆动着头，竭力躲避着他那令她恶心的嘴，杜支书偏偏将她的脸扳过来，让马华看着他。

马华本来想用自己的冷漠与淡定，让他自知之明，停止下来，但是，此刻的杜支书对于马华的淡定则认为是默认，一改平时稳重的形象，像猫逮着老鼠似的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挖腾开了。

马华顿时感到一股带腥的气味窜了上来，感到杜支书的手像青蛙的爪子，他的嘴像猪的嘴，他的胡须像驴的毛，他的神态像笨拙的牛，他的气味像牲口的气味。动物的兽性，男人的野性，他都神形兼备了。

马华想起杜支书曾在酒桌上说过一句话，“我虽然是农民，但我见不得粗里粗拉的人，一遇到这种人，我的头皮就发麻了。”此时，感到头皮发麻的不是杜支书，而是马华。这零距离的接触，一下赶走了马华对杜支书的好感，觉得眼前的他显得猥琐，卑鄙，鲁莽，动物般的直接。这种直接使马华瞬间产生了恨的感觉——恨不得手里有把杀猪刀，一下捅进他的肚子里。于是，马华一把推开了他。

杜支书一愣，问道：“你……你怎么啦？”

马华冷冷地说道：“请你自重一点，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从事流氓行为。”

杜支书抬手按了一下马华的额头，说道：“你脑子没问题吧？我是啥人，我的实力有多大？你应该知道。多少女人见了我，把我当神敬呢，你竟然还拒绝我？”

马华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有钱，有本事，孙丽梅把你当神敬。但是，我是个性冷淡，我有洁癖，我见不得男人对我动手动脚。所以，即使坐在我面前的是市委书记，我都会拒绝。”

杜支书杜兴平看着马华，几乎不相信她的这个说辞，故意微笑地说道：“小马，你是不是玩赌输心情不好？”

马华说：“取便吧，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杜支书说：“那我给你钱行不行？你是不是欠了外债么？”

马华说：“我是欠了外债。但我的身子没欠人。我希望你把我当朋友对待。不要当玩具。”

杜支书说：“就当朋友啊。不当朋友，我会把你叫到这里来吗？现在的宾馆，那个里面没有小姐？不用你叫，晚上电话都打得不停。你以为我缺女人？”

马华不吭声了。

杜支书以为马华妥协了，又拉住了马华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拉，马华感到杜支书的手像钳子一般，坚硬而冰冷，使她瞬间心里发瘆，遂大声喊道：“杜支书，你再不自重，我就报警了！”

杜支书愣住了。他两眼迷茫地看着马华，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跟变色龙似的说变就变了？咱们平时不是很要好吗？我和你约会时我不是说我开了房子吗？你刚才进门时兴致不是很高吗？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呢？”

马华冷冷说道：“但我为什么时候答应和你上床？”

杜支书说：“上个床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求我办事吗？你不是输了很多钱吗？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显示出你很高尚吗？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天天钻在男人堆里玩赌，我就不信你和人没上过床？”

马华立时两眼吵架似的看着他，说道：“杜支书，你别这么龌龊！别把我想得跟有些人似的！我是真心求你办事，你想办就办，不办拉倒！”

杜支书脸色灰白，但他还努力保持着一种风度，说道：“对你这样的女人，我只能说一句，滚！赶紧滚！这个脑子还想求人办事，门都没有！”

马华风一般地刚出了门，一股泪水就滚出了她的眼眶。这时的马华感到极其悲哀。以致她踏上铺着红地毯的楼梯时，悲哀的泪水还珠玑不断地往出走着。她本来想靠他促成与孙丽梅、盖世凯的合作，甚至想借助他把自己那些债务还了，没想到他利用自己的弱点，心怀叵测，在自己跟前耍流氓……这种认识上的大起大落，使马华有种钻心的痛苦。她恨，恨自己！她怨，怨谁呢？但两个字眼如江河奔腾般地涌到她的牙齿上：妈的，真不是好东西！是流氓！是畜生！是骗子！马华的心里涌起了仇恨。仇恨使她感到眼里的一切都变了形，感到院子里的车辆跳蚤似的在她面前乱动了起来，以致马华有意识地沿着车与车的缝隙走，却偏偏撞上了一辆轿车。此车有防盗信号，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一位保安立马走了过来，注意地看看马华，给生着气的马华又增添了一份尴尬。

火气，怨气，臊气，使马华如气球一样升腾了。这时，她突然住步，转身折回去，乘电梯只奔6楼，进了杜支书的房间。

此刻，杜支书正用手机在通着话，他开始工作了。工作着的杜支书看上去有几分威严和魅力，仿佛换了另一个人似的。对马华的返回，他保持了冷静，等压了电话后，他才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马华两眼愤怒地盯着他，骂道：“杜支书，我确实后悔，后悔吃了你的饭，进过你的家，上过你的麻将桌！我一直把你当做一个优秀的村干部，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一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大哥，没想到，你是一个表面光堂、内心肮脏的人，你以为我离不开你？你以为我马华靠脱裤子办事？你简直是狗眼看人低！”骂毕，砰地摔住了门，把杜支书闷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