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七八天的雪终于停了。

永泰帝给谢峥一个半月的假，算算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回军营招兵练兵。归家后的这些时日，谢峥不太出门，尽可能呆在家中，白天陪祖母母亲说说话，带着侄子骑马练武，晚上挑灯夜读。少数的几次出门都会特意到陶然居前面等上小半时辰，可惜都没守到兔子。

日子过得平静又悠闲。

王亦儒前一天发了帖子，邀他今日中午去陶然居用膳。

谢峥立马就答应。东篱山庄的李总管给他回信，说他们庄主因快过年的缘故，忙得很，抽不出时间接待谢二公子，如果谢二公子真有要事，找李总管也是一样的。随信附上一筐冬枣，一筐樱桃，说是东篱山庄自家果园刚摘下的。

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多去几次陶然居，说不定就能碰到大忙人卢庄主。

到了陶然居，报了王亦儒的大名，一伙计热情地前面引路，带谢峥进了二楼的雅间。里面坐着的除了王亦儒，司云泽，还有一位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的少女！

谢峥愣在原地！那少女落落大方起身行礼，声音轻柔婉转，犹如空谷幽兰，“见过谢二公子！”

王亦儒用胳膊撞了一下谢峥的腰，揶揄道：“傻了？不认识？”

谢峥确实不认识眼前的少女，拿眼神询问司云泽。

司云泽轻轻一笑，“这是舍妹。你们以前见过几次。”

是见过两三面，但每次都是一眼而过，没记在心里。对于女色，谢峥从未上过心。再说女大十八变，隔三年再见，形同陌生人。

他赶紧施礼道：“见过司小姐！”

四人落座后，司云泽带着歉意说道：“今日我母亲命我带舍妹出门采买过年的物件。正正好碰上亦儒相邀，就顺道带舍妹过来，修远勿怪。亦儒事先也不知情。”

大晟朝明风开放，对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并不严禁，女子可上学堂，可经商，甚至有些女子可以撑起家门。像这样有兄长相陪，与其他男子同桌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不打紧。”谢峥淡然一笑。

因祖母母亲先前提过司家小姐的事，所以刚刚心里略有些不自在。谢峥是个豁达的人，没一会儿就释然。既然祖母没上门提过亲，司小姐对他来说跟旁人无异。

席上，司泽月安静坐着，秀气吃着菜，三位男子高谈阔论时也不插嘴，秋水般的眼眸更多的是看着自己的兄长。

楼下传来一阵阵刺耳叫骂声，吵得雅间里的食客无心品尝美食。

王亦儒唤进门口的随从，问出了何事？

随从说，楼下大厅，有两个大汉抬着一个死人来闹事，说是上午来陶然居吃饭，回去肚子疼，不出两个时辰就一命呜呼。

王亦儒一听两眼发光，他最喜欢看热闹，不由分说一手拉一个好友拖出门去。

雅间门外的回廊可俯瞰一楼的大厅。

一楼的食客一看出人命，逃了大半，剩下胆大又好事的人围成一圈。

两个来闹事的男人，一人脸上有一道吓人的刀疤，一个顶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但都是体型魁梧，满脸横肉，衬得对面站着的孙掌柜单薄瘦小。地一人毫无生机躺在一块木板上。

孙掌柜好言相劝，态度诚恳，“两位兄弟，我们这样是掰扯不清的，一起去衙门，让府尹大人来决断。”

刀疤男叫嚣着，“叫你们东家来，我们只和你们东家谈。”

“对，只和你们东家谈，你一个拿人工钱的老头能做得了主吗？”光头男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哦，对了，听说你们东家是个娘们，是不是不敢下来见人？”刀疤男说道。

孙掌柜心里着急啊，东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面对这两个如豺狼般的男人？

“听说你们是来找我的？”一道清冷的女声音从围观的人群里响起。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位披着大红羽纱面鹤氅的少女带着两位侍女走近孙掌柜，三人都戴着幂篱。

来人正是赵瑛。

“东家！”孙掌柜躬身行礼。

“遮什么遮？老子最讨厌对着黑漆麻黑说话。”刀疤男说着就伸手要去掀赵瑛的幂篱。

手还未够到，刀疤男就哎呦一声惨叫，左手捂上右手，右手瞬间红肿一片，在原地跳脚。

“谁，哪个王八羔子敢暗算老子？”

赵瑛知道是贯云石出的手。她慢悠悠在旁边的桌子边坐下，声音冷沉，“你们是几时来我们陶然居吃饭？”

“卯时吃的早膳。”光头男说。

“我刚才在后面听了一小会儿，你们说你们早膳吃的是葱烧海参，一大早就吃海参，会不会太腻了些。”

刀疤男抢着说：“老子有钱，老子愿意！”

“好吧！”赵瑛点头道。“可是我们用的海参要辰时才会送到陶然居来。我们有进货单可查，有专门给我们送海货的渔船可查。”

“你们，你们肯定是给我们用了昨天剩下的烂了的海参。”

“我们陶然居的葱烧海参是一绝，每日都是供不应求，哪有海参剩下。”

“那为什么我兄弟从你们这里出去就说肚子疼，没多久就没了气息。”

赵瑛听了冷笑一声，“那你们二位吃了海参吗？”

“没吃，就我们兄弟吃了。”

“是嘛！”

赵瑛起身拂了拂衣袖，“孙掌柜，派个人去报官，请府尹大人务必派个仵作来。”

光头男一听急了，“要仵作做啥？”

“既然出了人命，就需要仵作来验个尸。开膛破肚，看看吃的是不是海参，是的话，仵作也验得出是否有毒。尸体是不会说谎的。两位觉得呢？”

刀疤男和光头男傻了，事情怎么不像他们计划好的那样，陶然居破财消灾，他们得一大笔钱走人。

赵瑛不再说话了，大厅安静了下来。

装尸体的那人一听要叫仵作来开膛破肚，再也憋不住了，大叫一声：“老子不干了。”然后，一跃而起，奔出门外。

大厅内的人群哄堂大笑。

刀疤男和光头男无地自容，只得落荒而逃。

至此一场闹剧结束。

谢峥对还在看好戏的三人匆忙说了句：“我先行告辞，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

司泽月悄悄拉住兄长的衣袖，低声问：“我们这个方法有用吗？感觉他对我甚是冷淡。”

“日久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