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晚霞布满天空，灿烂如画。

谢峥跟着马车上了一条笔直大道，宽可三驾马车并排通过。大道两侧种满各种果树。果树后面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农舍。烛火点点，炊烟袅袅，空气中飘散着各式各样的饭菜香味。农舍后面是黑黢黢的一千，谢峥想那是田地吧！

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狗的吠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母亲喝斥和孩童的呜咽，若有若无，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传来。

一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谢峥翻身下马，跟着赵瑛主仆上了一座石拱桥。桥下的小河如一条玉带蜿蜒横穿东篱山庄。

下了石拱桥，沿着青砖铺地的花径前行，穿过一片奇葩异卉的花园，走到庭院的尽头，抬头看见十几间竹屋掩映在随风摇摆的花树间。

李总管带着几个仆妇迎在门口。

“主子，饭菜还要等些时候才能好，老奴已经备好茶水点心！”

“嗯。再派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谢二公子今晚要借宿。”

两人进屋入座，竹月给两人奉上热茶，就和兰佩退到门口守着。

气氛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连窗棂上麻雀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峥端起茶，喝了一口，轻咳几下，“多谢卢庄主今日款待。”

你这是吃霸王餐好嘛？我又没主动邀请你来。

“谢二公子客气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我与谢二公子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执意一路跟随？”

“在下几日前看到卢庄主收留了一位缺了条腿的老兵，甚是好奇。于是去打听了一番，发现卢庄主收留了不止一位。”

“没错，他们保家卫国，身负残疾，我不忍他们老无所依。”

“可官府有补贴银两，我们虎啸军除了官府的银两，还会多一份虎啸军的补贴，不大手大脚花费，温饱不成问题。”

“谢二公子出生在父慈母爱，钟鸣鼎食之家，哪里懂得普通老百姓有这样那样的苦楚。就拿我前些天收留的那位宋大叔来说，常年驻守边关，对儿子缺少管教，儿子长大后沉迷赌博，把官府给的银两骗走输光。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们有很多人生经验可以教我，让我行走在外能多一份警醒。”

“那些孤儿呢？”

“我不忍他们流落街头，饥寒交迫。收留他们在东篱山庄，可以让他们读书，可以教他们一门手艺。长大后能自食其力，不至于去祸害他人。”

“收留这些人也花费不少银两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出一部分。”

谢峥说得很诚恳。

“谢谢你的好意。现在还不需要，住进这山庄的每一个人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山庄每年的收成除了供给山庄里的人使用，还有剩余拿去外面换钱。”

“我一直在想，原本是谢家更应该做这些事情，谢家没做到，反而是卢庄主做成了。我想弄清楚，才一路跟随，卢庄主勿怪。”

“既然如此，谢二公子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问吧！问清楚了，以后就不会再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白家三兄弟专攻跌打损伤，刀伤箭伤之类的外伤，一般药铺是不会请这样的大夫坐堂，还一请请三人。”

“哦，那谢二公子以为他们适合去哪里？”

“军中。”

“我当初因帮他们解决了一桩人命官司，他们便来投靠我。我本想帮他们引荐到军中。他们推拒了。一是因为先前那官司，使得他们厌恶和官府打交道。二是年事已高，受不了军中的生活。”

谢峥听完，叹息道：“可惜了！”

“并不可惜。他们答应我收徒弟，只要是我推荐的，他们都会收。我在东篱山庄挑了六个对救死扶伤有兴趣的孩子，送到保康堂给他们当学徒，一人教两个。到今时今日也快两年了。”

“这个方法好，薪火相传，不息不灭。”

谢峥钦佩之情无法言表，这世间怎么会有此奇女子。

“卢庄主做这些是为何？是家里有人也在军中吗？”

赵瑛被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谢峥想难道我问到人家姑娘的伤心处了，可能是她也有家人战死沙场，才会不予余力做这些事情。

“是在下唐突了。”他带着歉意说。

赵瑛突然很想说给他听，这次不说，以后还会有机会似今日单独相处吗？她慢条斯理的捋了捋鬓角的头发，一字一句说道：“我家人并无一人在军中过。只是我有一个少时爱慕的人在军中。我想为他做些事情。”

谢峥听了，心里莫名起了失落，感觉有什么要离他远去。

他闷闷的问：“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

“你们有婚约吗？”

“并无婚约。”

“为什么？”

“家里不许！”

“他们家是高门大户？”

“家世显赫。”

“他因门第悬殊，就不敢娶你，这种人不要也罢，不值得卢庄主为他如此。”

“开始，我的确是为了他才做这些事情，后来是为我自己做的。我也是大晟一员，不能身为男儿上阵杀敌，那就为后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谢峥听了赵瑛一席话，感慨若人人都如赵瑛所想所做，十个乌亘都不带怕。

“谢二公子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可否让我问一个？”

“卢庄主请说。”

“若你是那高门贵公子，会娶商户女为妻吗？”

谢峥脱口而出，“会。”

“你家人同意你娶个商户女？”

谢峥勾唇轻笑，“前些天，宫里庆功宴上，我祖母当着太后，圣上的面说许诺我婚姻自定。我兄长的婚事是我母亲定的，成亲后我兄长不见得有多开心，只是当一件非完成不可的任务而已，因为他是长子，要继承爵位。我祖母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从小就说将来要做什么都由着我来，只要不辱没谢家门楣就行。三年前，雁门关一战，他们都说我父兄战死，尸骨无存，可我不信。我祖母经这一变故，才会在承明殿当众许我婚姻自由。”

赵瑛知道这事，是姑母告诉她的。还告诉她皇祖母在大殿上也放话了，只要她活着一天，谁都不能干涉赵瑛的婚事。

谢峥温声问，“卢庄主爱慕的那人，姓甚名谁？可以告知于我，我可以帮忙说合。”

“不用，前尘往事我已放下。他们家帮他选好成亲对象。还有，是我家人不同意我和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