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汉子敢于直面逛街。”既然躲不过了，李银河看着徐安生唱道；“

漂泊中 分不清方向

喜悲不曾留印象

陌路同途 只因有你

我方知爱意多漂亮

牵你手 一起经风雨

乐与苦 我都记住”

徐安生摆手道；“别唱了，你五音不全咬字不准暴殄天物，把歌谱拿给我。银河啊，逛街是追求女子必备的技能。

看你语无伦次，我们下次逛街吧。我们去河边看芦苇。”

张家湾进入繁忙的季节，河道上运输船只往来如织。徐安生身着农院学子儒衫，戴着长舌毡帽，帽檐上绣着代表教授身份的金色紫荆花。

徐安生看着船只道；“出嫁前我一直在爹爹的护佑下尽情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无忧无虑。爹爹曾说，我是聪慧的学生，已经掌握了学习方法，随着岁月积淀，我的学识智慧将得到升华，进入某种境界。安生懵懵懂懂。

爹爹永远走了，出嫁后我开始经历风雨，夫家认为我美惠多才把我休了，我净身出户。天上阳光明媚，我的心无比悲凉，人们幸灾乐祸，他们认为我这种缺德的女子应该去死。我爬上山去死，但是我发现山林是有生命的，跟我在宅院中的感知决然不同。一草一木，山上的薄雾，甚至山体的石块都是宇宙间的生灵，活拨而生动。水墨山水，我发现学过的绘画技巧缺乏这种自然意境，我用石子在地上画了一幅画。我又赶到河边去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死在生机盎然的地方非常不合适。

爹爹说的没错，我学的是术，而提高境界需要悟性和经历。我看到天道无情，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其实死了，你明白吗？”

徐安生看李银河微笑点头，继续道；“我没有死彻底啊，我就死到欢场青楼。世俗之中人们鄙视我的美惠多才，但是在红尘欢场中我凭借诗词歌赋混得如鱼得水，我填饱了肚子。

闲庭独坐对闲花，轻煮岁月慢煮茶，不问人间烟火事，任凭岁月染霜华。岁月易逝容颜易老，我老啦！”

徐安生看着河面喃喃道；“欢场是万丈红尘的缩影，慢慢的我接受了所有，该接受的不该接受的，我都接受了。

我对这个世界，对大明有一些失望。欢场中最多的是高官巨贾高得才子，他们买卖权财。才子才俊们高谈阔论，从十几岁的女子们身上找到虚幻的满足，可能会买走她们，买走她们的青春。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他们腰缠万贯富贵逼人，可是精神颓废，真可怜啊！人道病了，哪里有问题呢？”

“徐大姐啊，有些事菩萨让你做不成那是在保护你，别抱怨别生气，世间万物来去都是有定数的。得到未必是福，失去未必是祸。人生各有渡口各有各舟，有缘躲不开，无缘碰不到。缘起则聚，缘尽则散。”

徐安生摆手道；“你是小孩说不到点子上，你境界高吗？追个女子搞得沸沸扬扬，过程粗糙无比，你住口吧！

人生总有一段磨难，安生的阴霾日子太长了，心里压抑和生活贫苦会带来无尽的悲哀，太难了！”

李银河拱拱手道；“银河在情感领域是学生，我们继续看芦苇。”

“银河能够经常维持小孩子一样纯净的心灵，用乐观的心态做事，用善良的心肠待人，光明坦荡，也算一个不错的闺蜜了。”

徐安生冲李银河灿然一笑道；“人生是一场修行，首先让花成花，让树成树；把自己还给自己，让别人成为别人。人生的经历是找到自己。

我进了农院，接触了教授们，拜读了货殖书籍，浅显了解了道德论，价值观。我突然感觉有了一些突破，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对人道有了一些期待。

先贤对于人道的期待是伟大的，有很多人为了人在负重前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这条道路上默默负重前行的勇士如此之多，中华民族因他们而伟大。

我们总是喜欢拿顺其自然来敷衍人生道路上的荆棘坎坷，却很少承认，真正的顺其自然，其实是竭尽所能之后的不强求，而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除了善良，我不承认世间还有其他任何高人一等的标志，我始终认为，那些心存善良的人是最先最容易觉醒的人。天道有情！”

“人只有经历一段艰难的历程才会有所收获。当我们可以坦然接受生命赐于的一切，不再动念，觉得一切要好的时候，也许所有的事情反而变成一份礼物，一份启示，一次生命路途中一次新鲜的体验。”

“李银河，我在说话的时候你总是乱发感慨，防火防盗防闺蜜，你是专门捣蛋的嘛？”

“徐先生啊，银河道歉，我继续看芦苇，你说。”

徐安生指指帽檐的金色紫荆花，金色代表农院的教授身份，得意道；“孙奇逢山长同意聘请我作为教授。万般计谋皆小术，长云万里至四海。爹爹告诉我；人生积淀足够之时，学问将进入一种空灵的境界，可以说是智慧吧。

第158章 生命的火已点燃

我感恩给我生命的亲人，感恩他对孩子的培养。李银河，作为站在空灵门槛的大师的闺蜜，你马上用一句话描述我的感恩及父爱的慈祥！”

李银河眉毛一挑道；“银河马上想。

有了，美惠多才的徐淑女只要仰望星空，你的爹爹便化作智慧之光出现在你的身旁。徐先生啊，你太幸运了。银河有所感悟还得玩命抗雷，你只要伸手一握，便得到一束智慧星光。

银河嫉妒你！”

“你是我的友谊阳光。”徐安生笑容灿烂道；“为了提高闺蜜的境界，安生要给你讲讲感悟。”

李银河拱手表示听教。

“言慢者贵，性柔者富，德厚者旺。怎么说呢，儒释道都在阐述本源，在《庄子》齐物论中，先贤认为最高的境界没有分别，道家认为是道。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儒家讲格物致知诚心正意齐家治国平天下，阳明先生年轻的时候一直在格物致知，他在“格”竹子，面对那竹子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在贵州的那个山洞里边做的事情叫什么呢？为什么他会狂喜？安生认为我们被后天的习性控制，被外界深深影响，迷失了自我。修行之路就是寻找自我的过程。这个过程太难了，可以说是换天改命。阳明先生到了这个龙场的山洞他悟道了，是因为人在经历苦痛的那种极端苦痛的过程中的时候，习性不管用了，“心”会站出来开始修理你，从习性中解放出来找回自我。心性从此充满了阳光智慧幸福。

佛家讲戒、定、慧。我们这个混沌的肉体，不知道被谁驱动着，可能是被我，但其实不是我；我被谁驱动的，在拼命地运转，而从没有时间进行“观”，包括内观也包括外观。普通人一生忙忙碌碌，既没有审视过自身也没有主动去触摸自然没有去观察社会。我们随波逐流，没有办法停下来，没有办法去看去观察去寻找去发问，没有办法入定啊！所以我们就没有那个慧，没有办法找到自我。也就是做到银河所说的具有独立人格吧。

友谊阳光，你小小年纪知道超然的独立人格，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安生熟谙大明音律，你盗作的歌曲不属于大明范围之内，银河你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东西？”

“知识不分国界，音乐也是如此。华夏的指南针被西方航海家做成罗盘，根据其特性不断改进指路设备。阿拉伯人的数字也被我们借鉴进行计算。世界是密不可分相互融合的。

好吧，银河的秘密被徐先生发现了，银河只能说自己不是东西，银河是追求高尚的人。”

徐安生点头道；“世界是平衡的，上天赐给你能力就会让你承担某种责任。”

李银河惊喜道；“总有朋友能知道银河的苦楚了，银河想混吃等死欺男霸女。但是不行啊，银河不负责任地躺平，老天就会负责任地让我消失。领悟越多越要敬畏。”

“唯有青山与君眸，相逢不改旧时青，青山闲时我不闲，待我闲时与山眠。我被银河害惨啦！安生因你突破境界，也因你奔波。什么时候可以享受清闲呢。

安生对人事有点看法，当你的压力大到快要崩溃时，不要和别人讲，也不要觉得自己委屈，没有人会心疼你，你只有自己坚强。默默舔舐伤口再一次迎接生活的阳光。

正事说完了。我对你刚才课上讲的问题有点疑虑，国朝数百家文社想在读经复古，整顿吏治，恢复德治方面振兴大明。你却说不可能，为什么？”

“徐先生，你都是大师了，感悟一下就知道了，何必再问银河呢。”

“安生只是站在门槛上，时日尚短。再说了，术业有专攻，银河莫要刮噪快点说。”

“好吧，从货殖角度讲，如果没有内忧外患，大明可以慢慢调整上层建筑适应经济基础的变化。但是，没有时间了，任何的突破都需要时间的积淀。西方已经在商品经济门槛摸索两百年了，跟东方温文尔雅不同，他们发现新大陆，使用暴力强行迈入商品经济大门。他们正在建立科学体系，目的是快速完成资本积累，提高生产力水平，最终攫取利益。

这种发展模式充满后患，世界震荡不安，但是生产力将远超大明。

这样吧，银河从道统法统来解释。徐先生以后负责宣传，我们从法统领域探讨大明的治理得失。”

李银河思索片刻道；“中华法系的老祖宗发明的金字塔式管理方式，对应农业帝国统治最为有效。

明太祖朱元璋出身雇农，自称“淮右布衣”，完全靠自身奋斗在南方诸多造反者中脱颖而出，最终建立统一的帝国。在朱元璋看来，建立一个固定的小自耕农为主的基层社会，就必须严格户籍管理、控制迁徙、并且削弱大户兼并的能力。这样的统治方式最为有效。

官僚中层级数越少越好，人事组织越简单越好。宋代优礼士大夫，元代刑法姑息手软，造成社会财富大量落入臣下的私囊，皇权也随之不振，因此必须严格控制官僚集团的发展，让他们与他们管理的人民不要离开太远，流动的官员最好掺入世袭的贵族的因素。

商品经济海洋贸易会带来奢侈品，造成人员流动财富严重分化，而由此造成的结构失衡却可以危及整个帝国。太祖认为，最好的王朝结构莫过于皇帝带领尽可能简单朴素的官僚直接从固定的小自耕农征兵征税，并让金字塔系统中任何一个子系统的发展都不能超过金字塔整体结构。要把工商业的发展降低到最低的范围之内。

这是明初立法最基本的精神。也是管理层对上层建筑的建设认知。

南宋时期发展起来的理学正好成为这种立法精神的理论解释。因此太祖高度抬升理学作为正统意识形态的地位，理学因素对明代前期的立法指导作用是明显的。同时，从唐律以后各代立法中积累下大量的成功经验，重新统一使得新王朝有机会整理几百年的成果，从技术上充实明代法律，从法律技术的角度上讲，明律是向前发展的，这在刑法、诉讼法的某些方面表现的比较明显。

这就说到目前学社的读经复古。抛开理学谈礼谈气花哨的外衣，抛开流于术的所谓理学大师，他们在做什么？在封建法统走到尽头，而他们的德行无法带领华夏精英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他们在自然经济框架内积极内卷，为维护农业帝国特权统治制造出一套东西，谈不上理论，太落后太卑劣。

中华法系到了唐代已经发展完备，如果无法向前突破，就只能走复古、保守的道路，并且重复在扁平化的压力下解体的过程。明代法制的发展史印证了这一逻辑：前期确立的法制，中期又都不可避免的发生逆转。

太祖制定《大明律》《大诰》，制定的法制有时候十分严厉苛刻，实行起来也过于恐怖。必须指出，太祖的大杀贪官只是为了强化皇权，决不是为了反腐败，在金字塔社会结构下，统治集团作为一个整体要从被统治集团吸取营养，这是完全合法的。太祖只是调节统治集团内部的关系，一旦条件有变，情况就会颠倒过来，使明代逐渐成为中国历史上最腐败的时期之一。

儒家先贤谈仁谈义，这是契合天道的慈悲学说。法统的努力方向是百姓的立法权。被统治者没有对抗暴政、维护自身权益的法律武器。反腐不能根绝腐败的出现。法统的突破口是立法权，先贤讲民为贵。

大明学说讲复古，复什么古？其实是自然经济基础之上的上层建筑法统已经走到尽头了。中华法系逻辑上的危机已经彻底暴露无遗，这和宋代不断发令编敕、调整上层建筑以适应商品经济变化形成鲜明的对照。明律的保守性质体现的十分明显。

我们不是复古寻找突破，而是反思经验得失，在经济基础方面下功夫调研，在民本上层建筑建设方面进行调整。目前的道统法统维护的特权阶层都要受影响。他们会让利吗？”

徐安生轻轻点戳一株芦苇道；“安生明白了。我的遭遇只是目前道统法统之下的体统表现而已。银河啊，你说的是统治秩序全部变化，有没有温和的改造措施？

上层建筑的变化天翻地覆，最终还是百姓受苦啊！”

李银河苦笑道；“天道公平，天晴下雨不会考虑人道是不是收了麦子，咱们只能适应天道。

厚积薄发，任何突破需要理论指导需要实践积淀需要时间。

不管怎样，儒家说得好，直道而行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银河清清嗓子道；“灾难难免前路坎坷，银河必须歌唱鼓励朋友。

有一天也许会走远

也许还能再相见

无论在人群在天边

让我再看清你的脸

任泪水铺满了双眼

虽无言泪满面

不要神的光环

只要你的平凡

此心此生无憾

生命的火已点燃

此心此生无憾

生命的火已点燃。”

“我被你害惨了，平凡的人想改变人道规矩，很可能粉身碎骨。”徐安生淡淡道；“我已经活成杰出的体统反面范例，还能失去什么！

爹爹在宇宙中注视着孩子，我不在乎人道任何讥难。爹爹说过；我是美惠聪明的学生。我不需要在意别人任何的评价。”

“白衣仙子化蝶去，不恋春风一线痴。银河必须为闺蜜点赞。思想维度提高了，对于曾经的现在的身边人们的认识是不一样的。你会对旁人的所思所想所说心中有数，对他们所作出的行为充满释怀。”

“银河不要甜言蜜语了。你说的那个宣传教育体系是庞大的工程。我需要钱财人才去建设教育体系，需要你在具体项目中持续释疑解惑。

经费从哪里出？你得给钱，要不咱们做不了好朋友好闺蜜！”

“徐先生真是好朋友啊，你负责文化司直接隶属银河，经费从两办单独核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