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电视剧和电影第一名的剧本，刘致都没能得见，但在和方传戎交谈过后，她对电影类第一名的剧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方传戎的这个剧本叫作《目击证人》，一个从名字就能听出影片性质的剧本，他本人提到过一下，这个剧本从他以前经受过的几个案例取材，大概讲的是一个“眼见未必为实”的故事。

他三言两语的介绍一下就吊起了刘致的兴趣。

方传戎看起来就是个性格温和好相处的人，刘致问了许多如“书记员是干什么”的小白问题，他也耐心一个个地回答，语速不快，并往往能用三句话就为别人解释明白一个问题，刘致觉得和他的交谈非常舒适愉悦。

方传戎在法院做了十多年的书记员，职位一直没怎么变动过，他也是从年轻时就爱好写作，故事多是围绕着自己接触的法院、案件，还有一些与法院有关如警察、监狱有关的元素，他朝着一个方向坚持不懈地努力多年，前十年都是苦心孤诣一个人创作，近几年在网文网站上开连载创作故事，才收获一批读者。他的故事风格朴实，笔触稳健，和时下流行的“打怪升级装逼把妹”的套路格格不入，因此受众也不是那么广，但胜在读者群体稳定，对作者的忠诚度较高，近几年方传戎也凭借着这项副业攒下不少私房钱。

至于在人群中的廖长烟，刘致一下子还没能分出精力去听他说什么，只知道笑声隔三差五的传出，人围得越来越多，越围越紧密。

“要不是第一名要和传空签约，我真希望把他介绍给我老板跟我做同事。”刘致有点遗憾地说。

“你老板？”佟木挑眉，“邱文博？不就是你男朋友么？”

“……话是那么说，但工作上的事还是称呼老板比较好。”

“我倒是挺想和小伙子接触接触的。”佟木圆圆的脸上带了点小惆怅。

佟木已经是入行十年圈内有资历的“老师”了，但从没有多余的架子。

刘致和她的接触里也发现她有一颗小迷妹的心，时不时会和刘致说到哪个哪个电视剧她觉得哪个小鲜肉或者哪个小花来演比较好，特别是说到自己参与过的作品，对选角分外上心的她，总会有些遗憾。

刘致也明白，她对这些长得好看的人纯粹就是一颗欣赏美的心，喜欢和人交朋友，不存在多余和过分的想象。

“以后多的是机会呢，集训营你不是也在？”刘致觉得没什么。

“难得，太难得，这样的同行。”佟木感慨道，“前途不可限量，成就以后肯定在你我之上——”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低下来，掩着嘴侧到刘致耳边。

“——有时我都觉得，这样的苗子，放传空这都有点可惜了呢。”

在别人主办方的地盘，佟木还是传空为这次活动请的客座评委老师，即使有点什么真实想法，也只能偷偷想想，能跟刘致这么说话，可见是非常信得过她的人品了。

可不可惜，刘致不知道，但从传空对他们热情的态度看，至少短时间内，两个第一名，都是能得到相当的重视的。

晚会开始，先是本次大赛的评委老师上台讲话，总结了这次维持数个月的比赛盛况，说了些场面话如“很高兴通过比赛发掘了那么多优秀的人才”、“行业因为有热爱的人存在就能更加欣欣向荣地发展”、“期待优胜作品被拍成片”等等。

然后就是传空的老板上台了，老板对本次的获奖者表达了热切的期望，更重要的是对台下的同行和记者，表明他对“高塔计划”寄予的宏大愿想和乐观态度——

——“……三年内，‘高塔计划’将会成为国内甄选和培养影视剧人才的重要摇篮，并为此划定新的行业标准；五年内，‘高塔计划’将会将甄选的范围拓广到更多如导演、配乐大师、摄影师等这些幕后种子人才的发掘……”

老板当时都是很敢说话的人，讲话的通篇都是“既然做梦我就要做大点”的感觉。

不过，想法到底是好的，甄选演员、歌手的活动那么多，而既然有了好的表演者，为什么不能在幕后人员的部分投入多一些、花多些心力呢？

大家总觉得，幕前的表演者比幕后的工作人员是更需要一些“天赋”的，但这样的想法无疑是狭隘的。

不管哪个行业，哪些职业，要做到顶尖，都是少不了天赋的——在刘致看来，如今的行业状况下，讲不好幕后人员对于专业和天赋的需求度，比表演者们更高。

幕后得到足够的重视，制作的氛围环境得到提升，幕前幕后才能在相当的水平上一起往前发展。

传空老板的追求，某种程度上和邱文博追求的是一致。

等一圈人讲完话以后，就是颁奖礼了，得奖者们按着顺序上台站好，迎着刺眼的灯光和闪光灯一顿灿烂的笑容以后，评委里的颁奖老师和传空的老板按着咖位给相应名次的人颁奖。

高塔计划的奖牌就跟活动的LOGO一样，做成一个高高的灯塔剪影模样，刘致颇是喜欢自己这个第三名的奖牌，黄铜的材质摸着是做旧的手感，感觉品味就比许多其他的大赛奖品高了一个档次。

晚会结束了重头戏部分，接下来就又是自由社交环节了。

刘致自己是想先回去了，刚刚那会功夫已经在评委老师和后期集训营老师面前混过脸熟了，佟木家里有事提前离场，她又和同学们说不太来话，他们大多是和传空签约的，此时忙着自己的社交，她也没有什么必须待下去的理由了。

刘致下定主意，就去和传空接待的公关打招呼了，却没想到在这碰上了廖长烟，也是一个人，也是在申请回去了。

廖长烟怎么也算得上是今晚的主角了——这个时候就要回去了吗？

“刘老师这么早也要回去了吗？”公关部的小姐姐一脸惊讶。

刘致虽然是参赛者之一，但从头到尾大家对她都有一声客气的“刘老师”。

看到刘致点头，小姐姐叹了口气。

“长烟也说要回去了呢。”这个称呼明显亲切多了，“你们都是哪个方向，需要帮忙叫车吗？”

结果两个要早退的人意外地顺路，邱文博的车今天碰上限号，刘致没开来，刚好就和要回学校的廖长烟坐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刘致看了眼坐她旁边的廖长烟，本以为他会礼节性地坐到副驾驶座去，怎么知道他居然大喇喇地就坐到了后排，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然地跟司机师傅报了两个地址，给刘致递了个眼神确认地址无误后，就笑了笑仰靠在座椅上，也没什么要和旁边的人攀谈的模样。

这倒是让刘致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两人同在后座，虽然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但安静的环境却让摩擦衣服的声音都显得突兀——真是醉了，这个司机大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不听广播呢？

“没想到你还是X大的高材生。”刘致清了清嗓子，决定还是主动打破沉默，“我听说X大的学业不轻松啊，想必医学院更加是这样——你还能写出那么好的剧本，太厉害了，可真是年轻有为！”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夸夸别人总是没错的。

廖长烟点点头，“还行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的刘致一时语塞。

想象中可能会有的“没有啦！”、“谢谢夸奖”，对方完全没说而且不沾边，而且还是一副没兴趣和你聊天的样子……

……和刚刚在晚会上那个谈笑风生的人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大，难道是自己在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个小伙子？

唔，已经在刚刚尽力尝试解除尴尬的刘致，此时决定还是不如保持沉默吧……

“你这个人。”

刘致不再说话，旁边那个人倒是开口了。

“一点知恩图报的自觉都没有么？”

……

刘致慢慢转头看向旁边的人，眼里又是震惊又是疑惑——

——刚刚，是他在说话？他和自己说话？那一副傲慢的腔调，是他？

可什么时候……

“之前要不是我，那个小胡子可就要缠着你了。”

似是要印证刚刚说话的人就是他一样，廖长烟斜着眼看着她，口中的话音带着嘲笑。

他说：“你连谢谢都不会么？”

“……”刘致凝滞了一瞬，“那个……”

“我们以前，不认识吧？”

“不认识。”他说。

“……那为什么你看着对我的恶意那么大？”

别说他没有恶意——那种刺人的感觉都要通过声音扎进她的耳朵里、皮肤里了，要是这都听不出来，刘致觉得自己跟傻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是吗？”廖长烟反问了一句，随后又自顾自地回答了问题，“是啊……因为我就是觉得你假惺惺的。”

“……？？？”

“比赛之前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了。当然是在各种新闻上。”廖长烟语带不屑说，“跟各种女明星、男明星攀交朋友，各种自我炒作和营销，明明长得平平无奇、也没什么才华，却靠着那种八卦名气，得了个第三名——看得出来，你别的本事没有，讨好人、利用人的本事倒是不小啊？”

我X？

这个小崽子？！

刘致还没被人当着面这样泼过污水、被恶言嘲讽，想用她最恶毒的话骂回去，但嘴巴却不听使唤，词汇到了脑子却走不到控制口舌的神经上。

去他娘的……刘致感觉心里都要急得泪流满面了。

“你这么会讨好人，怎么连句‘谢谢’都不会对我说？”廖长烟看她一副呆鹅的模样，继续嘲讽。

没错，可不是呆鹅吗？

刘致感到自己此时好像分出了一半的灵魂，飘悬到半空中看着自己那副张着口、却骂不出话的模样，活生生的一只呆头鹅，连扑腾翅膀上去扇他都不会。

我真是……

那个半个灵魂在空中无声开骂——

——我要是能言善辩，这段对话早在三句以前就结束了，而且你已经被我踢下车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