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清稚唤来宫人沐浴更衣后，她坐在梳妆镜前披了秀发。平日在府里是上蹿下跳惯了的，怎的现在去哪里都要乘坐轿撵，反倒甚觉疲累。

棉柔轻轻替她揉捏了两下肩膀，仍觉酸痛。

李清稚退避了殿内的旁人，只留下棉柔与桃儿。想着这么晚了也不能再有人来，无需通报，就连殿外的小太监也退避了。确认四下再无别人，她站起身，原地了蹦跳两下，甩着臂膀，扭动脖颈，一会儿就感觉筋骨松散顺畅了许多。

然后她跳坐到窗台上，看月亮，皓月当空，不免思家情切。

棉柔摸着自己的脸，不耐烦道：“小姐都说了，让她们不必进来，非要进来站着，讨赏直说就好了，何必这样站着碍人眼。”说着拿出御医配制的消肿膏，挖了一指，涂到肿起的指印上。又对桃儿道：“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你救了小姐的命，跟她们不一样，我跟小姐都把你当朋友的。”说完，发觉桃儿衣扣里像是卡了什么，便替她拽出，发觉是菊花花瓣。

桃儿甜甜地笑了，回应道：“我当然知道。”

棉柔轻轻摸着自己的脸，倒吸了一口气道：“嘶……这番邦女子下手也太狠毒了，那头发服饰也真是别致，怪不得都称他们那里的人为番邦蛮夷。”

李清稚并不管她，任她出言无状。棉柔自小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让她这口气从嘴上出了也就好了。今晚的月色真美，这样的夜晚，应该坐在庭院内听母亲讲故事。

上次讲了夸父追日，下次要讲嫦娥奔月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李清稚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棉柔，她已经不再说话，正对着菱镜专心看自己的脸。

李清稚心平气和道：“今日之事，是你不对在先。”

棉柔内心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道：“芳兰姑姑已经教训过了，现在就连小姐也要帮那番邦女子说话吗？是她无礼在先，棉柔只不过是……”说着，眼泪就润了眼眶。

李清稚从窗台上跳下来，用帕子轻轻擦着棉柔的眼角，低语道：“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你这样暗地里使绊子总归是不好。这要传出去，往小了说，一国之后气度小，往大了说，咱们故意给人难堪，是要宣战。”

棉柔惊呼道：“宣战?”

李清稚赶紧捂了棉柔的嘴说道：“嘘，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将有可能的后果说与你听，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做主张了。”她心想，还好退避了宫人。这话现在可说不得，要是让宫人们听了去，背后议论起来可是要出乱子的。

棉柔指着自己肿起的脸颊道：“棉柔以后不敢了。可是，小姐你看，那番邦女子下手真的很重，万一这个印子消不掉怎么办？”

“好好好，我来看看。”李清稚凑近棉柔脸上的掌印，轻轻吹气，学着棉柔刚才的语气道：“这番邦女子下手也太狠毒了，那头发也真是别致，怪不得都称他们那里的人为番邦蛮夷。”

棉柔被她逗笑了，李清稚这才悄声说道：“这话以后也说不得了，小心隔墙有耳，让旁人听了去，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棉柔点点头，她相信小姐说的话一定是有理的。

门外有人轻声喊道：“皇后娘娘，您睡了吗？”

李清稚示意棉柔道：“是芳兰姑姑，快去开门。”